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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臣妾失礼了，请陛下恕罪。”
逆光中，卫子珩的表情不甚分明。
李充容又道：“臣妾有负陛下所托，罪该万死。”
卫子珩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，“你何罪之有？”
“陛下于乱军之中救了臣妾性命，又给与臣妾锦衣华食，陛下恩德，无以为报。”
微微喘了口气，李充容又道：“同住一宫，臣妾却没发现郑氏阴谋，既未能保住皇嗣，也未能阻止郑氏冒犯皇后娘娘，臣妾愧对陛下。”
卫子珩眼中闪过一丝恍然，当初分封后宫时，他确实说过让李充容看着些郑氏，还将两人分在同一宫。
不过他只当是随手下的闲棋，郑氏后来又表现的很老实，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。
这么多年过去，他都忘了这回事，没想到李充容居然一直记得。
“你也是朕的子民，朕自然要救你。至于郑氏小人作祟，朕都没发现，你又何必自苦？养好身体才是正经。”
李充容干涸的双眼隐隐有泪光闪过，微微低头道了声“是”。
卫子珩往侧面让了让，冲殿外道：“叫太医来仔细诊治一番。”
很快便有两个太医一前一后走了进来，朝卫子珩行了一礼。
随后，两人轮流上前诊脉，又紧皱着眉头低声讨论了一阵，似有为难之色。
卫子珩见状，转身走了出去，两人立即跟上。
到了殿外，卫子珩才道：“如何？”
“回陛下，充容娘娘本就有伤在身，又积郁于心，多思少眠，恕臣等无能为力。”
太医没敢说的是，这位娘娘心有死志，太医救不了任何一个想死的人。
卫子珩眉头紧皱，虽说他一向不重视后宫这些人，但这不代表面对生死都不动容。
毕竟是陪了这么多年的女人，他也不理解，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怪罪过李充容，为何李充容就走到这一步了？
想去劝慰一番，但除了命令太医全力医治，他着实不知该从哪里说起。
叹了口气，卫子珩缓声道：“朕从未要求过你必须做些什么，后宫之中，只要安分守己，便是极好的。你只管养好身体，若有不称心的，就去告诉皇后。”
顿了顿，突然想起皇后最近身体不适，又补充道：“皇后不方便，找朕也是可以的。”
虽然原则上除了皇后外，妃嫔无召不得入太极宫，但是到御前递个话也不是大事。
李充容垂着眼睑，似乎并不关心太医的诊断结果，只盯着卫子珩的衣摆，低低应了声“是，陛下国事繁忙，臣妾微末之躯，当不得陛下劳心，臣妾定会早日养好身体的。”
卫子珩颔首，又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宫女道：“朕库房还有些燕窝灵芝，跟着小许去拿两盒给你们主子。”
说罢，就转身出了大殿。
身后李充容挣扎着跪在榻上，行了个大礼，望着卫子珩远去的背影，语音凄婉，道了声“恭送皇上。”
这一刻，那双极少抬起的双眼仿佛无比明亮，牢牢追着卫子珩的身影。
似溺水之人留恋最后一丝空气，又似垂暮时分追忆清晨第一缕阳光。
最后，那些难以忘却的，一生追寻的，都化为长夜中无人知晓的独角戏。
埋葬在寂静的角落里。
当七月的第一场雨落下时，李充容病逝的消息也传遍了后宫。
卫子珩命柳涵清和德妃一起处理李充容的后事。
以妃位仪制，葬在帝陵一侧的妃园。
柳涵清瞬间就忙了起来。
好在德妃最是个讲规矩的，又有尚仪局和太常寺负责整个丧仪，大方向上用不着操心。
柳涵清只需组织后宫中人去上香祭拜即可。
李充容生前算不得得宠，死后倒是有些哀荣。
停灵四十九日之后，除了禁足的苏氏，阖宫相携送了她一程。
此时已接近中秋，但宫中接二连三的出事，皇后又卧病在床，自然不可能举办宫宴。
似是前些年累积的病灶齐齐爆发，皇后缠绵病榻两月之久，依然没康复。
卫子珩很是担忧，命众人日日焚香抄经，轮流去修德殿菩萨前祈福。
太子卫璟佑也日日前往凤仪宫，大公主更是直接回了凤仪宫常住。
金黄的阳光洒在长长的宫道上，一片树叶打着转儿落从柳涵清眼前落下。
柳涵清停下步伐，偏头看向一侧的杨昭仪，“不知不觉间，秋天似乎又要来了。”
“是啊，虽说秋老虎仍然厉害的紧，但夜里已经有些凉了。”杨昭仪一只手挡在额前，淡声道。
二人跨过那片落叶，杨昭仪又道：“姐姐今日怎么耽搁这么久？”
今日两人在修德殿巧遇，并不在预料之中。
“今日李姑娘来秋梧宫，难得听些宫外的趣事，略有些耽搁了。”
虽是伴读，但李云舒并不会日日跟着卫璟灿来秋梧宫，而是每日早出晚归，直接去弘文馆报到，每日膳食也是由弘文馆安排。
柳涵清平日里见她的次数也不多，今日一见，才发现这姑娘和卫璟灿如出一辙，看着就是位威武不凡的将门虎女。
两人都是孝顺的孩子，学习之余还抄了佛经来，请柳涵清帮忙供奉至佛前，为皇后祈福。
杨昭仪眼里露出些笑意，“有些时日不见那姑娘了，想来长高了不少。”
柳涵清颔首，“那是，比璟灿还略微高一些。”
眼看着快进入后宫范围，两人便不再说话，只默默的走着。
毕竟皇后凤体违和，还在宫中说说笑笑就不合适了。
随后两人在路口道了别，便各自回去。
糖心见柳涵清似乎情绪有些低落，就道：“今日莲蓉姐姐叫小厨房做了蟹黄面，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快好了，娘娘回去正好吃上。”
柳涵清有些恹恹的，“不知怎的，这些日子似乎格外累。”
糖心闻言，顿时有些担忧，“娘娘回去叫个太医瞧瞧罢？”
“那倒用不上，约莫是换季的缘故。”
这关头自然是不能称病的，不然叫人知道了，还以为她不愿给皇后娘娘抄经祈福呢。
糖心也明白这个道理，只得暗下决心，晚上定要劝娘娘早些去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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